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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 獨息之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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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人怕寄風遇險,一路往北疾行。走出幾十裏路,地勢越來越高,但見前方已是崇山峻嶺,茂林森森,遮天蔽日,怪石嶙峋,變生奇幻,竟踏入荒山之中。

忽聽前方山谷中隱有打鬥之聲,循聲趕去,赫然見到寄風正與一位頭戴道冠、手持長劍的道士鬥得不可開交,旁邊還有一位道裝女子袖手觀戰。那道士武功不俗,道法玄通,寶劍時時噴出火光來,寄風左支右絀,僅仗著小巧身法勉強閃避,根本無法近那道士身畔。

姜惑大喝一聲:“兄弟莫慌,大哥來了。”搶前幾步,寶劍出鞘,擋在寄風面前。

四目相交,姜惑與那道士齊齊一怔,原來這位道士正是在恩州驛遇到的南極仙翁座下弟子崇林子。姜惑心中一跳,不由自主先轉臉朝那旁邊觀戰的女子望去,目光接觸到一雙清澈如秋水的眼眸、盈盈如花的面龐,果然是他念念難忘的青妍。

“小……”青妍的容貌與記憶中的小婉別無二致,姜惑幾乎脫口喊出小婉的名字。此刻,姜惑又想到已然香銷玉殞的義妹小婉,心頭一窒。

“原來你還沒死啊?”乍見到姜惑,青妍驚喜交集,隨即又想到姜惑那偷偷一吻,一抹嫣紅飛快地掠上白皙的臉頰,立刻垂目望地,面色端嚴。姜惑想不到能在這裏重遇青妍,心情大暢,笑嘻嘻地道:“有道是‘好人不長命,禍害活千年’,小弟罪孽深重,豈敢輕易死掉。”青妍聽他“罪孽深重”分明語含雙關,咬著嘴唇板起臉孔,再也不望姜惑一眼。

崇林子收劍退後,對姜惑拱手道:“那日師妹誤傷姜兄,實令小弟心中不安,幸好姜兄吉人天相,身體無恙,如今總算可松一口氣了。”

姜惑聽崇林子的語氣中雖還隱含一分敵意,但臉上如釋重負的欣慰神情亦非作偽,喜他為人正直,心地善良。指著寄風道:“我這兄弟一向行事魯莽,若有得罪崇道兄之處,還請原諒。”

寄風滿臉不服,正要開口,淺湊在他耳邊低聲道:“姜大哥當你是自家人,才會自承不是。”寄風頓覺氣平。

崇林子道:“這位兄臺匆匆行來,只因見他身佩師妹的寶劍,所以我才攔住發問。誰知一言不和爭執起來。”

姜惑恍然大悟,原來他把從青妍手中奪來的寶劍送給了寄風,卻被崇林子認出來。想必寄風剛才賭了一肚子氣,正愁找不到人發火,即使如崇林子這樣的好脾氣,也受不了寄風的蠻不講理。

青妍從乍見姜惑的驚喜中恢覆過來,上前施禮,端容道:“姜兄身中師門至寶‘冰魂彈’,竟可不治而愈,足見高明。小妹的寶劍乃是師父親賜,不敢有損,可否歸還?”

姜惑見青妍神情不冷不熱,似乎還略有惱怒,猜想她會不會是生氣自己把她的寶劍送人,一時期期艾艾不知如何解釋。淺與聞笑笑同時醒悟過來青妍的身份,淺的面上又現出那高深莫測的微笑,低低對寄風說了幾句話,大概是勸他把寶劍還給青妍。

聞笑笑卻是上上下下地把青妍打量了一番,忽然開口道:“姐姐生得這麽美,又何必出家修道?”

青妍淡然道:“小妹雖然自幼隨師父入山修道,但仍是俗家身份,只是為免行走江湖不便,所以才著道裝。”

聞笑笑瞧一眼淺,又望望青妍,忽然掩口笑道:“我一向只佩服姜大哥的武功,卻不知他最厲害的竟是看人的眼光。”

青妍冰雪聰明,自然聽得出聞笑笑語中含意,眼神略有些慌亂,面上卻不動聲色:“這位姑娘怎麽稱呼?”

姜惑只怕聞笑笑言多有失,連忙給諸人介紹。原來崇林子與青妍那日在恩州驛救下何坦後,又找不到小婉的蹤跡,只得離去。他們此次下山本是奉師命除魔衛道,皆立重誓不傷人類,只道姜惑身中“冰魂彈”必死無疑,一番自責後遍尋荒山野谷,搜索妖魅除之贖罪,由於不近城鎮,竟未聽說過姜惑大鬧朝歌之事,今日重見,總算放下心頭一份內疚。

聽了淺的勸說,寄風百般不情願地把寶劍遞給青妍:“既然是姜大哥的朋友,此劍便物歸原主吧。”青妍反倒有些不好意思,把自己的寶劍交給寄風:“此劍精心打造,雖然無名,亦非凡品,便請兄臺收下吧。”

寄風毫不客氣地收下,他知姜惑鐘情青妍之事,對她態度便有些不善。又看到淺與青妍、聞笑笑全無隔閡地談笑著,仿佛一點兒也沒有把她們當作“情敵”,再想到將與姜惑離別,心頭郁煩,長籲短嘆不休。

姜惑問崇林子道:“不知兩位因何到此?”

崇林子道:“聽說這深山中有一怪物,迫周圍百姓每月送童男童女獻祭,我便與師妹來此除妖。”

姜惑與淺對望一眼,暗忖莫非就那柄劍的主人作怪?寄風已大叫道:“那還等什麽,我們一同去殺了那怪物,也算是行俠仗義,給百姓做些善事。”姜惑點頭道:“我也正有此意。若不能與寄風兄弟再並肩大戰一場,也舍不得你離開。”寄風咧嘴一笑,略展愁眉。

聞笑笑道:“師父早就教過我,習武之人的目的不在於逞強好勝,而應該多行俠事,關心天下百姓疾苦。”諸人齊齊撫掌稱是。

六人皆是少年氣盛,當即擊掌結盟,往深山中行去。

淺知那柄劍上殺氣橫生,兇光懾人,提醒到:“我從未感應過那麽強烈的殺機與戾氣,大家還是多加小心。”

當下淺默運“辨機”之術,率先領路,姜惑與崇林子一左一右相護,聞笑笑與青妍隨後,寄風斷後。

再走出十餘裏,已至深山腹地,陰雲慘淡,怪風呼嘯。淺忽然手撫額角,搖搖欲墜,姜惑連忙扶住她。淺手指前方嘆道:“那柄劍兇光太盛,我已被其所傷,恐怕不能再運功找尋了,應該就在前方十裏之內。”

姜惑看著淺強忍痛苦的面容,心口忽然一陣毫無來由地狂跳。再循她手指往深山叢林中望去,隨即醒悟自己體內異常的感應,脫口道:“啊,原來竟是獨息之劍!”

聞笑笑與寄風不明所以,崇林子與青妍的面色卻變了,崇林子問道:“姜兄如何能確定那是獨息之劍?”

姜惑亦吃了一驚:“難道你們聽說過這個名字?”

崇林子道:“據師門秘傳,數千年之前,在昆侖山中的照魔壁上曾出現過十二句似詩非詩的話,其中有一句是‘日月綴其眼’,經我師父南極仙翁與元始天尊、太乙真君三位大仙一同參詳後,證實這句話指的便是一柄名為‘獨息’的上古奇劍,此劍劍柄上分綴兩玉,汲日月精華,魔意十足,殺氣動天,乃是天地間威力最大的幾件神器之一。”

姜惑目瞪口呆,原以為那十二句破界預言僅有魔界之人知道,萬萬未料到早已被洩露,若是神界對此早有對策,一旦探知自己的真實身份,不但憑空惹來許多麻煩,也決不會允許自己輕易完成破界使命。

崇林子續道:“不過師父說此事事關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,寥寥數語一帶而過,我也僅知獨息之劍的名字,並不知其餘詳情。姜兄又由何處得知?”

姜惑稍稍松了口氣,掩飾道:“我也是聽族中長輩提到過一些傳說。”寄風道:“姜大哥不是說你一直在尋找一些神奇的寶物嗎?莫非這獨息之劍亦是其中之一?若真是如此,小弟必將助大哥一臂之力……哎呀,姐姐你為什麽掐我?”

原來淺心思細膩,察言觀色之下已瞧出姜惑神態中有隱情,只恐寄風言多有失。聞笑笑驚訝地望著姜惑,只覺他身上又多了一層神秘的色彩。而青妍神情大變,一時頗有些茫然無措之態。

崇林子默然沈思一會兒,忽正色道:“我想單獨和姜兄說幾句話。”

姜惑點點頭,與崇林子來到僻靜處:“崇林兄請講。”

崇林子緩緩道:“第一次在恩州驛見到姜兄時,我就對你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。既像是一個多年未見的朋友,也仿佛是一個未來的敵人,這種感覺直到現在也沒有消除。我本是無父無母的棄兒,自幼被師父收養,修道煉氣,除了師父之外沒有任何親人,但乍見姜兄風骨,卻十分親切。我無法解釋這種人與人之間微妙的關系,卻很想把這樣的感覺更長久地保留下去。所以,請姜兄答應我一件事情——不要告訴我你的來歷,因為一旦知道真相後,你我兩人恐怕將不得不成為敵人!”

姜惑知崇林子為人忠厚,見他態度誠摯,語出心聲,動容道:“能得崇林兄如此看重,小弟雖死無憾。”崇林子伸出右掌:“我會盡全力助姜兄奪得那獨息之劍,但事後也會盡量不與你接觸,也許只有這樣,你我才能保持那一份相知與默契。”兩人心意想通,擊掌而笑,神情欣然。

姜惑與崇林子並肩歸來,聞笑笑忍不住問道:“你們鬼鬼祟祟地說些什麽?”兩人相視含笑不語。寄風、淺與青妍暗自揣思,亦不得要領。

忽然從山林深處傳來一聲咆哮,如獅吼虎叫、豹嘶狼嗥,在谷中回響不休,震人耳鼓。與此同時,崇林子掌中的“聽妖”寶劍亦長鳴示警。聞笑笑打個寒戰:“這是什麽聲音?”

姜惑沈聲道:“我曾聽說那獨息之劍上分嵌有‘丹蓋’與‘桂魄’兩玉,攻擊時可發出三昧真火,炙妖灼鬼,仙神難當;防禦時則有寒芒護體,百術莫近,萬刃不傷,大家多加小心吧。”

聞笑笑大奇:“你怎麽知道這麽多?”

姜惑笑而不答,憑著自己體內的感應,當先行去。事實上有關獨息之劍的秘密來自於那十二句破界預言,他本不想當眾說出,卻不願看到身邊五人有任何損傷,所以才出言提醒。

走出幾裏後,已遠遠望見一座大山。此山地勢獨特,兩頭山峰高鼓,呈圓狀,中間扁伏平緩,整體看去仿佛是一個巨大的葫蘆。而那不停歇的咆哮聲便是從那扁伏的山坳中發出的。山中密林茂盛,並無通路,但不時卻能見到樹木摧折的痕跡,偶爾在泥沼的地面上會出現奇特的足印。那足印十分巨大,幾乎是人類的兩倍,足生四趾。

再行了一炷香時分,眼前赫然出現一個大山洞,足有兩三丈高,寬有八尺,洞口邊人類與獸族的骷髏堆積如山,陰風乍起,吹來陣陣腐臭腥味,令人聞之欲嘔,隱隱聽到洞內傳來濃重的呼吸聲,如重槌擂鼓。六人縱是藝高膽大,此刻亦不由心中發毛,不敢輕易入洞,在洞外尋一個隱蔽所在商量對策。

崇林子道:“我與師妹終日除妖,知道此等妖怪大多是修得氣候的洪荒巨獸,力大無窮,反應敏捷,卻無甚智慧,只應智取而不可力敵。深入巢穴未必是善策,最好能引他出洞後再伺機殺之。”

青妍獻計道:“大凡妖怪皆是有勇無謀,我們不如挖個陷阱誘他入伏。”寄風咋舌道:“如果他果真是個巨人,這個陷阱可不好挖。”

姜惑思索道:“看洞外骷髏上留有劍劈之痕,此怪物既然能運用獨息之劍,恐怕並非普通山妖獸精可比,陷阱未必能困住他。”

一直沈默的淺忽開口道:“你們可註意到那些骷髏除了人類之外皆是些大型猛獸,這說明什麽呢?”

寄風笑道:“說明他胃口極大,遇到些小動物不吐骨頭就吃下去了。”眾人皆笑,氣氛稍稍輕松。

淺緩緩道:“我倒覺得那些骷髏擺放整齊,頗有示威之意。”

聞笑笑醒悟道:“恐怕這妖怪自詡為山中之王,所以只挑最厲害的下手。怪不得我們這一路來根本見不到大型猛獸的蹤跡。”

“聞姑娘果然聰明。”淺微笑點頭,悠然道,“若是洞外忽然出現許多虎豹熊狼,不知會不會激得他發狂?”

“好計策。”姜惑笑著一拍寄風肩膀,“兄弟的本事又可用上了。”

當下寄風默念咒語,召來幾只猛虎山獅在附近行走,六人則暗藏在洞口高處靜候。

驀然聽到一聲怒吼,一道黑影旋風般從洞中掠出,眾人眼前一花,只見紅光暴閃,仿佛憑空炸下閃電。虎獅齊聲慘叫,紛紛四散而逃,一只猛虎走避不及,竟被那道紅光硬生生劈為兩半。傷口焦黑如火炙,剎那間已被那道紅光烤幹了全身的血液。

此時方才看清那黑影高達二丈,雖具人形,卻有三足三臂,碩大頭顱上虬發叢結,能勉強分辨出一張巨口、三只怪眼,卻無鼻子耳朵,面貌漆黑猶如墨染。

那巨人兩只空手分抓著猛虎的前腿與後肢,另一手上拎著一把闊劍,劍鋒吞吐紅光,劍脊卻呈青綠之色,仿如青苔橫生,古意盎然。姜惑眼力最好,註意到那巨人手上僅生四指,指縫間皮肉相連,根本無法握緊寶劍,卻有數道暗紅色的絲線將那柄古劍牢牢縛在他臂上。

巨人一劍劈虎,仰天狂嘯,那嘯音驚天動地,攝人心魄,餘下幾只猛獸聞聲四散而逃,巨人騰身疾追,手足揮動間引動獨息之劍的紅光,猶若烈日臨空,耀目生輝,數只獅虎被那紅光罩住,如中魔法,手足酸麻,伏跪於地,簌簌發抖,全然無力反抗。巨人行至虎獅之旁,昂首闊步,仿佛帝王巡視,巨掌驀然抓下,長達半尺的青色指甲鋒銳如劍,已刺穿一只獅子的頭顱。巨人提起獅屍放至嘴邊,大口吮吸腦中血髓,等吸光一只獅子的腦髓後,覆又依法炮制,朝另幾只獅虎下手。擡頭俯首間,露出口中沾滿鮮血的兩排森森利齒,狀極猙獰。

六人皆是見識不凡,那巨人雖兇殘狠毒,卻也不懼。但被那柄獨息之劍所發出的紅光一罩,除了姜惑之外,其餘人都覺得殺氣凜然,膽戰心驚,生出莫名的悸意來,只想逃得越遠越好。三位女子見那些猛獸死狀淒慘,皆以手掩唇,唯恐不小心發聲引起巨人的註意,聞笑笑更是不由自主緊緊抓住姜惑的胳膊。

青妍雖駭得面色蒼白,仍輕聲問道:“我們現在要出手麽?”崇林子搖搖頭:“先觀察一陣再說,此怪物身軀龐大,那獨息之劍更是殺氣凜冽,霸道無比,若是我們不能一擊致命,惹他反擊必有損傷。”

巨人吸光幾只猛獸的腦髓後,起身來到一塊大巖石邊,將縛劍之手臂在巖石上來回磨擦,看樣子想磨去他臂上縛劍的絲線。那些絲線不知用何物織就,色澤暗紅如血,質地堅韌,巖石棱角鋒利,卻無法割斷。巨人久磨無功,又發起怒來,三足狂踢激起漫天塵囂,連聲吼叫,揚臂疾揮,獨息之劍紅光突現,將那大巖石齊刷刷劈為兩截。

眾人瞧得真切,獨息之劍雖是這巨人最具威脅的武器,他卻顯然並不習慣,只是手指並不靈活,無法解開那卷絲線。

姜惑毅然道:“我們伺機潛入洞中伏擊。”

聞笑笑驚道:“洞中是這怪物的地盤,這個險冒得太大了。”

“有道是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?”姜惑胸有成竹,“何況洞中應該有許多分岔,只要我們藏在狹窄之處,欺他身材高大活動不便,比起在洞外來反而更好對付一些。”

眾人皆覺此言有理,此刻遠離了那獨息之劍的殺氣,膽氣覆壯。

崇林子道:“此計可行,只要奪下那柄劍,便不足懼。”

青妍亦道:“奪劍不易,但總能找到機會砍下他的那只持劍之手。”

寄風咬牙道:“那就由我去引開他的註意力,你們趁機入洞。”

淺只恐寄風遇險,急道:“我輕功比你好,由我去引開他。”

姜惑笑道:“何必引開他,我們徑直入洞,更能讓他暴跳如雷。我先行一步,你們尋機跟上吧。”

姜惑一言出口,更不遲疑,縱身躍起,五人阻攔不及,眼睜睜看著姜惑落在洞口,巨人立時警覺,轉頭望來,姜惑對著巨人招招手,狀極悠閑,然後才直朝洞中躥去。

巨人被姜惑當面挑釁,氣得哇哇大叫,揮手踢足,無數石塊疾速射向姜惑。姜惑身法靈活,瞬間已消失在山洞深處,巨人大步流星緊追,崇林子等人偷偷跟在其後,進入洞中。

果然不出姜惑所料,洞內寬敞猶如宮府,更有無數岔路。只是十分潮濕,腥氣撲鼻,洞深處已是山腹之中,絲毫不見光亮。幸好姜惑服過試煉果,夜可視物,聽到身後巨人沈重的腳步聲疾速逼近,閃入一條狹窄的岔路中。

那巨人對洞中地形十分熟悉,知道自己的高大身材無法擠入岔路中,手臂一揮,獨息之劍射出一道紅光,直射入岔路中。姜惑見那紅光勢急,不敢硬接,貼在石壁上避過,前方三尺處數塊巖石激飛而起,熱浪如潮湧來,蒸騰起一片蒙眬雨霧。

巨人口中咆哮不停,一連劈出十幾劍,姜惑身法靈動,左閃右避。劍氣雖無法擊中他,但周圍石壁如遭雷擊,泥塵漫空,碎石飛射,頭頂山石松動,搖搖欲墜。姜惑心知不妙,如此下去只怕會被活埋在這裏,眼見巨人又是一劍遙遙劈來,大喝一聲,挺劍擋住那道紅光。

轟然一聲巨響,姜惑被震得飛出,背心重重撞在石壁上,手臂麻木難忍,長劍幾乎脫手,低頭看去,掌中竟只餘半截斷劍,那獨息之劍雖只發出無形劍氣,卻是勢不可當。一股滾燙的熱浪沿劍柄直沖上來,至小臂臂彎處才緩緩散去。若非姜惑吸取了妖蓮之汁,能抗拒任何火系法術,此刻必難抵那攻心熱毒。

巨人一招得手,嗬嗬大叫,正要再發劍,忽覺背心隱隱一痛,卻是崇林子等人及時趕來,崇林子運功刺出一劍,發出三昧真火擊中了巨人。山洞中原是漆黑一片,但那獨息之劍紅光湛目,反而暴露了巨人的身形。

崇林子這一劍雖然命中巨人的要害,卻因是淩空發力,無法攻入他那堅如厚甲的皮膚,巨人疼得哇哇大叫,轉頭認準崇林子的方位,正要朝他攻去,眼前亮起數點彩光,乃是淺發出了獨門暗器“浮虹刺”。

那巨人反應靈敏,眼見“浮虹刺”堪堪刺中他,獨息之劍劍氣已至,紅光劃過,熱浪乍起,數支“浮虹刺”盡在空中化為煙氣。淺被那獨息之劍所發出的紅光一照,頓覺心浮氣躁,戰志全消,手足皆軟,一旁寄風連忙拉住她退入另一條岔路中。

聞笑笑與青妍早埋伏在一旁,窺準巨人挺臂揮劍之際,齊齊出手,雙劍並舉,急斬巨人執劍之臂。巨人哪料到一時竟有這許多人殺入自家洞穴之中,猝不及防之下已不及抵擋。然而就在兩女寶劍即將觸及巨人手臂的剎那間,從那獨息之劍上突然騰起一道青白色寒芒,迅即包圍巨人全身,猶如替他裹上了一層無形的青色戰甲,雙劍落下,驀然被一股怪異之力彈起,竟無法破甲而入。原來只要有兵器接近獨息之劍五尺之內,便會激起“桂魄之玉”的護體寒芒。

聞笑笑與青妍全身一震,但覺一股奇寒冰氣透劍而上,身體瞬間如落入冰窖,動作僵硬不靈,眼看那巨人張口狂喝,露出獠牙,另兩只巨手橫搧而來,卻已無力躲開。

幸好崇林子及時趕到,百忙中棄劍抱起青妍與聞笑笑,躲過巨人掌擊往後退去。

巨人怒叫著手舞獨息之劍沖來。崇林子手抱兩女,騰躍不便,匆忙中瞅準一條狹窄的岔路把青妍與聞笑笑拋入,那巨人記恨崇林子一劍之仇,緊追不舍。崇林子失了長劍,無法抵擋,勉強念訣施出幾招火系法術,偏偏那巨人有桂魄之玉寒芒罩體,全然無效,只得輾轉騰挪,拼力閃避,直被巨人逼入山洞深處,登時險象環生。

這巨人身形高大,卻不蠢笨,步伐靈活,行動如電。雖無精妙劍招,但那獨息之劍劍氣縱橫,內蘊高熱,沾物即化,逼得崇林子無法近身。再加上巨人兩只手撕抓扯牽,更勝虎狼利爪。崇林子手忙腳亂之下已露出破綻,巨人趁隙大掌抓下,崇林子往旁邊急閃躥,卻已閃躲不及,半尺長的青色指甲已堪堪刺到他胸口,唯有閉目待死……

千鈞一發之際,忽聽那巨人狂叫一聲,身法一滯。一道人影疾速沖來,一把扳住崇林子的左肩,兩人著地疾滾,總算避開巨人這一抓。巨人並不立刻追來,而是低頭手撫小腿,腿上赫然插著半支斷劍,原來是姜惑趕來擲出手中斷劍,及時救了崇林子一命。

姜惑右手按在崇林子左肩上,兩人驀然齊齊一震。姜惑只覺得手心裏微微一痛,一點突兀的燙熱由指及腕、肘、肩、胸急速攀行,至腰際處方才消散,心頭突然湧起一種溫暖相知的感覺,一如好友久別重逢,飲下了一杯燙人肺腑的老酒……

崇林子一時亦是神色茫然。崇林子身為南極仙翁嫡系弟子,精修道法多年,雖有小成,卻總難窺至境。但在這剎那間,似乎已有一種神秘力量把他與姜惑之間緊緊聯系在一起,忽然就領悟了許多闡教道法中的無上奧義……

那巨人中了姜惑一劍,氣得眼中噴火,口喘粗息,惡狠狠地盯著姜惑仗劍殺來。姜惑無暇細想,有意引開巨人,轉身朝山洞深處跑去。

巨人認準姜惑,窮追不舍。他步伐奇大,幾步便追上姜惑,手中獨息之劍一陣狂掃。這一路地勢平緩,並無遮擋,姜惑勉強閃過幾劍,後心一熱,已被劍氣掃中。

他處險不亂,驀然急停前沖之勢,反而倒撞入巨人懷中,右手五指蜷曲如鑿,往巨人銅鈴般的眼睛搗去。那巨人正疾追而至,不料姜惑如此狠勇,竟被他欺入中宮,一招刺中左眼,疼得大叫一聲,一手捂眼一手揪住姜惑發力彈出,獨息之劍再度揚起,朝準姜惑猛劈下去……

原來獨息之劍上所嵌桂魄之玉雖有寒芒護體,但效力只及五尺,那巨人身高二丈,眼眉與腿腳正是防禦不及之處,所以才被姜惑冒險擊中。

姜惑一招得手,亦被巨人重重甩開,撞得全身欲散,眼見巨人手捂傷眼再度追來,慌不擇路,往前方一間石室沖去。

一入石室,姜惑暗暗叫苦,這石室中四面封閉,竟無去路,連可供容身的縫隙也找不到。他還不及反身出室,眼前紅光大盛,巨人的獨息之劍已遙遙劈來,只好拼盡全力橫身一滾,勉強避開這奪命一擊。

這一劍怒極而發,石室一角亦被獨息之劍劈得粉碎,震得碎石亂飛,山洞搖晃。巨人左眼血水汩汩而下,受傷極重,疼得神志昏亂,加上室中煙塵迷亂,瞧不清楚姜惑方位,只是發狂般一劍劍劈來。

轟然一聲炸響,整間石室垮了下來,將姜惑埋在其中。幸好幾塊大石相互堆疊,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空間,置身其中的姜惑才不志於當場斃命。然而剛才他被獨息之劍接連掃中,雖不被火毒所傷,卻經受不起那淩厲劍氣,此刻再也支撐不住,眼前一黑,昏厥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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